“我有时候想，我有没有可能某一天开始写戏剧？我心里的答案是没有可能 ，太难了。但我脑子里有一个想法：如果有机会
，我想改编莫言的《红高粱》，让‘我爷爷’余占鳌讲苏州话 ，操一口吴侬软语
，‘我奶奶’九儿说胶东话，是不是很有意思？”

3月29日 ，在北京师范大学举行的“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创造——莫言戏剧文学国际研讨会 ”上，作家苏童畅想自己改编莫言作品的“戏剧设计
”
，引发现场一片笑声 。

苏童的红鞋

在苏童看来，莫言的小说和戏剧作品“有一种欢乐” ，这种欢乐来自于苦难的演变和发酵
，因此他读莫言作品就像读卡夫卡的作品，“我们阅读卡夫卡的时候 ，会把荒诞合理化
，对于罪孽不带一点内疚。再看莫言作品里的欢乐，我们同样不带内疚
。无论这种欢乐是源于苦中作乐还是别的什么 ，最重要的是我们被这种欢乐感染
，因此可以原谅生活中的苦难 ”。

莫言很快将“欢乐
”带到现场 。“我关注到苏童的一双大红鞋
。一个男人穿一双红鞋，多么奇怪 ，但穿在苏童脚上很和谐。红鞋子
，白胡子，没睡醒的慵懒状态 ，这就是舞台细节……”

对老友的玩笑话说完，莫言回归正题：“我们在写小说
、戏剧的时候
，这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细节，对于塑造人物是至关重要的 。 ”

这场由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 、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
、中国作家协会外联部、浙江文艺出版社联合主办的活动中 ，来自中国 、美国
、英国、墨西哥 、塞尔维亚等国家的70余名学者、作家与戏剧界人士齐聚一堂
，围绕莫言的戏剧文学创作展开交流
。

在莫言眼里，“这场研讨会不仅仅是讨论我个人的戏剧创作 ，也是研讨中国文学进一步拓展延伸的可能性
”。

讲故事的方式

曾立誓“完成从小说家到剧作家的转型”的莫言
，2024年迎来“戏剧大爆发 ”，其编剧的话剧《霸王别姬》《我们的荆轲》《鳄鱼》在多地上演 ，戏剧剧本《锦衣》《酒香》(后者收录《高粱酒》《檀香刑》2部剧作)出版 。

“我(此前)是写小说的
，现在写剧本，看起来是转折 ，实际上是一脉相承
。”莫言在此次活动中说道
，“中国古典小说如《水浒传》《红楼梦》，本身就有强烈的戏剧性。一部优秀的小说必定包含着一部或几部戏剧 。
”

莫言认为 ，一部电视剧要受到观众喜爱，并成为经典
，其剧本的艺术性必须经得起考验
。

“在这个舞台演出与短视频并存的时代，我们需要许许多多讲故事的方式 ，也需要许许多多好的故事。”莫言说道
，“小说和戏剧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好的小说必须具备戏剧性 ，而戏剧的文学性也是不可或缺的 。 ”

戏剧的启发

活动中
，莫言透露自己正在“追
”根据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北上》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它有戏剧性的无巧不成书 ，剧集结尾也符合中国戏剧乃至世界戏剧的传统——有情人终成眷属”。

小说《北上》的作者徐则臣坦言
，莫言曾多次建议自己写戏剧，“对写小说有启发 ”
。当看到自己的文字被搬上话剧舞台时 ，他感受到了这种“启发
”
，“演员的表现和观众的反应，即时地把他们对文学的认知传达给你 ，这对一个作家是一种非常大的刺激”。

3月27日，在北京茅盾故居
，参加“与茅奖作家一起回故居 ”活动的徐则臣向《中国新闻》报记者分享了几天前在浙江看“升级版
”话剧《北上》的感受：“舞台上，演员把小说从文字变成肢体语言
、声音、影像 ，你能感受到呼吸
，能感觉到心跳，能看到演员根据观众的反应随时调整表演……这种感觉跟写小说不一样 。写小说的时候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根本不关心别人会怎么看
。”

莎翁与汤显祖

“小说是孤独的艺术，而戏剧是集体的狂欢。 ”这是民进中央开明画院副院长 、北京舒同文化艺术研究会会长王振听好友莫言谈小说与戏剧创作区别时 ，印象深刻的一句话 。在王振看来
，莫言戏剧作品对中国民间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对人性的深刻洞察 ，是其戏剧魅力的核心
，也是其作品跨越语言藩篱
、打动海外读者的密码
。

王振与莫言于2023年赴英国剧作家莎士比亚故乡斯特拉福德镇参观，他们惊喜地发现小镇上有一座由明代戏剧家汤显祖的故乡江西省抚州市捐赠的牡丹亭。2024年 ，二人同游抚州 。王振记得，置身园林深处的牡丹亭
，莫言望着池中倒映的匾额，忽然说起：“400年前 ，两位大师都在追问人性最本真的情感
，都在用戏剧叩击时代的枷锁
。
”

如今，莫言的“叩击”在继续。活动现场 ，大屏幕上播放着纪录片《文学的故乡》第二季片段
，画面里是莫言在话剧《鳄鱼》排演现场和工作人员交流舞台设计细节 。《文学的故乡》第一季于2020年播出，呈现了莫言等6位作家与家乡的故事
。第二季再次将镜头对准莫言 ，聚焦他的戏剧。该片导演、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同道告诉本报记者
，第二季“今年一定会与观众见面 ” 。(完)(《中国新闻》报记者程小路报道)